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

数字人民币“出海”范畴扩大。

12月8日，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宣布新的数字金融和资本市场举措，以扩大与中国的金融合作。

具体而言，继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与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于2020年签署数字金融合作谅解备忘录 （MOU）后，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与中国人民银行正在开展一项试点，允许两国旅客使用数字人民币在新加坡和中国进行旅游消费，进一步提高两国旅客在海外旅行过程的购物便利性。

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不但意味着数字人民币在跨境支付领域的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与运作机制日益完善，也标志着越来越多国家在推动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方面已形成诸多共识与操作原则。

值得注意的是，央行数字货币“出海”，也给民众境外旅游消费带来诸多便利。

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此前表示，现行跨境支付体系需要经过一家或多家代理行，支付链路长、费用高，但在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的货币桥项目里，商业银行可在无损合规的情况下大幅提升交易效率，还能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根据货币桥真实交易的经验，交易成本可以降低至少50%。

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不但令海外商户可以将节省下来的资金交易成本“惠及”消费者，实现更大范畴的“薄利多销”，而且消费者在跨境旅游消费过程也可以减轻资金换汇方面的额外开支，进一步提升跨境消费的热情。

“更重要的是，数字人民币出海范畴扩大，也有助于人民币国际化有序推进。”一位长期研究数字货币的金融科技平台人士向记者透露。一直以来，人民币在很多国家地区的日常生活零售场景应用普及度不够高，此次数字人民币“出海”并带来截然不同的良好支付体验，恰恰能填补这个空白。

记者获悉，由于不少企业在国际贸易环节存在跨境支付通道单一、成本高、效率低等痛点，目前相关部门也在研究数字人民币在油气等大宗商品贸易与服务贸易项下的跨境支付应用，但这同样需要得到相关国家地区金融监管部门的鼎力支持与配合。

跨境支付需遵循三大原则

为解决传统跨境支付成本高、效率低、透明度低等三大挑战，2020年10月，二十国集团（G20）提出改善跨境支付的倡议，并将央行数字货币确定为解决方案之一。

这驱动一些央行迅速开展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结算试点。

2021年2月，在国际清算银行（香港）创新中心指导下，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与香港金管局、泰国央行、阿联酋央行联合发起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下称数字货币桥项目）。

记者获悉，这个项目将打造以央行数字货币为核心的高效率、低成本、高可扩展性且符合监管要求的跨境支付解决方案，通过覆盖不同司法辖区和货币，探索分布式账本技术和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中的应用。

通过一段时间实践，越来越多国家央行纷纷认可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结算，需遵循“无损”、“合规”与“互通”三大原则。

所谓“无损原则”，是央行数字货币应当促进国际货币体系的健康发展和金融的稳定，一国的数字货币不应该损害其他央行的货币主权和货币政策独立性。

合规原则，则指央行数字货币应当遵守各国关于外汇管理、资本管理等方面的法律法规，符合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等方面的监管要求，做到信息流和资金流的匹配。

互通原则，主要是央行数字货币可以充分复用现有基础设施，利用金融科技手段，以实现不同法定数字货币系统间，以及其与传统金融市场基础设施间的互联互通。

记者获悉，要实现上述原则，并非易事。

为了解决各国央行/货币当局的各自主权不受影响，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就不能构建中心平台与数据中心，必须将节点部署在各个央行/货币当局/商业银行，实现各个央行管理自己的节点，且所有数字货币支付业务代码对所有参与的央行/货币当局完全可见、可审计、可测试，且在央行/货币当局参与方之间充分开源。

在合规方面，数字货币支付不仅需遵守本国的法律和监管规定，还要遵守交易对手国家的法律和监管规定，更要遵守国际的反洗钱监管要求。但由于各国金融监管的法律和规则不同，如何做到“面面俱到”的合规操作，挑战不小。

在互通方面，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需通过将一国央行数字货币兑换成另一国央行数字货币或电子账户法定货币资金，这需要双方实现相关金融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有效解决彼此对货币替代的担心，以及资本管理问题。

针对这些挑战，上述数字货币桥项目在技术设计、“互通”搭建、合规运营等方面做出诸多创新。

在技术架构建设方面，上述四家央行采取了区块链/分布式账本（DLT），确保各个央行不但能管理自己的节点，还能有效实现数据互通互信与客户敏感数据（比如交易记录或用户证书等）保护。

与此同时，这个数字货币桥项目还引入了“乐高模块化设计”——将支付、外汇、资本管理、反洗钱与反恐怖融资等各种规则功能模块化，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央行和货币当局能够根据自身的需要，灵活组合所需模块，提升对于多国间业务治理、监管和政策体系的灵活度和适应能力。

在“互通”搭建方面，这个数字货币桥项目在业务设计之初建立了基础设施对接模块，既支持与其他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互联，也支持与传统央行支付系统对接实现商业银行资金自动上下桥。

在业内人士看来，这无形间为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结算奠定了良好的运作基础与制度保障，推动越来越多央行更有底气尝试央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结算业务。

“不排除此次新加坡金管局与中国央行合作在新加坡旅游场景试点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也充分借鉴了上述三大原则与技术架构，确保相关业务实施顺利落地。”前述金融科技平台人士向记者指出。

跨境支付流程日益完善

记者获悉，由于新加坡的央行数字货币主要应用在批发场景，加之中新两国央行数字货币尚未实现直接兑换与快速结算，如何让数字人民币在新加坡旅游零售场景实现高效的收付款与货币兑换，将是一大挑战。

一位香港加密数字资产领域业内人士认为，不排除数字人民币在新加坡旅游场景的支付链路搭建与换汇结算出入账操作流程，将很大程度借鉴内地与香港之间的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运作模式。由于香港尚未建立数字港币系统，当前两地相关部门将数字人民币系统与香港快速支付系统“转数快”进行互联互通，以实现香港居民银行账户和内地居民数字人民币钱包互通。

具体而言，若内地游客在香港使用数字人民币向香港商户进行支付，内地运营机构迅速通过数字人民币系统将交易指令发送给转数快，转数快再将指令发送给商业银行，商业银行收到转数快转来的指令后向商户结算港币，与此同时，汇率由提供兑换服务的商业银行按实时汇率进行结算。

这背后，是数字人民币系统对技术标准做了转换，更好地兼容FPS技术标准——通过使用FPS技术规范（FPS App-Call-App Specification）支持数字人民币APP“连通”香港本地银行手机银行APP，这项技术设计有效避免“转数快”系统与香港本地商业银行现有资金结算系统的额外改造，充分体现“无损”、“合规”与“互通”三大原则。

前述金融科技平台人士向记者透露，目前，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的金融基础设施与配套系统已相对完善，这表现在中国与阿联酋的货币桥跨境支付流程日益成熟。具体而言，两国之间的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流程分成四大步骤：

首先是“上桥”数字人民币。基于互通原则，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已将数字人民币系统与货币桥我方节点互联，内地商业银行可从数字人民币钱包将数字人民币自动转移到其货币桥多币种钱包中，不用手动进行审批。

其次是完成跨境支付。即境内银行在货币桥发起一笔跨境支付，将指定金额的数字人民币支付到阿联酋银行的货币桥多币种钱包。基于合规原则，支付指令发起后，系统首先会自动根据双方央行配置的规则进行权限及限额检查，其次要求发送方进行合规及反洗钱检查并确认发送交易，随后这笔数字人民币资金通过区块链送达阿联酋银行节点，货币桥上完整结算流程耗时6-9秒。

再次是外汇兑换同步交收，即阿联酋银行货币桥钱包在收到数字人民币后，与货币桥里的特定金融机构进行外汇兑换同步交收（PvP），将数字人民币迅速兑换为数字迪拉姆。

最后是数字迪拉姆“下桥”。由阿联酋银行向阿联酋央行发起下桥数字迪拉姆请求，等数字货币“下桥”后，银行迅速向收款企业划转相关资金。

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表示，相比现有的跨境支付体系需要通过一家或多家代理银行，导致支付链路长且费用高，基于货币桥的央行数字货币跨境支付模式，令银行可以在无损、合规的情况下大幅提升交易效率并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根据货币桥真实交易的经验，数字货币的跨境支付交易成本可以降低至少50%。

“若数字人民币在新加坡旅游场景的支付链路也采用上述运作模式，将实现多方共赢的局面。”这位金融科技平台人士向记者指出。一是较低的资金收付款与转账交易成本将受到新加坡商户欢迎，二是众多新加坡商户会将节省下来的交易成本‘反映’在商品价格身上，实现更大范畴的薄利多销，令中国游客在新加坡旅游消费感受到更大的实惠，三是新加坡旅游经济也将从中受益，实现更好发展。与此同时，若新加坡民众积极使用数字人民币在中国旅游消费，将进一步促进中国旅游市场更快复苏，也能拓宽数字人民币在海外民众日常生活的应用范畴，助力人民币国际化有序推进。

（作者：陈植 编辑：包芳鸣）